卑鄙的圣人:曹操_第十一章 被报复滚出京(1/2)
卑鄙的圣人:曹操(大全集)卑鄙的圣人:曹操_第十一章 被报复滚出京
勇武鲍信
在汉代,迎接秋天是十分麻烦的事,一切都要按礼法行事。立秋以前十八天就要开始准备,先是祭祀黄帝陵,帝王要亲自前往,京都官员也都要身着黄衣随驾祭祀。奏黄钟大礼之乐,百官齐唱《帝临》之歌,献《云翘》《育命》之舞。
祭祀一直要持续到立秋之日,那一天过子时夜漏五刻,京都的百官都要除去黄衣换上皂领白衣在西郊迎接第一阵秋风。这个仪式到天亮结束,百官再脱掉白衣另换绛色朝服,这种朝服一直要穿到立冬。但白郊之礼结束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供奉陵庙,由太宰令事先准备好一头麋鹿。皇帝乘舆到近前,亲自搭弓射箭猎杀麋鹿,派遣太宰令、谒者骑快马持鹿赶往陵庙贡献。然后武官带京师武备兵马操演战阵,要布孙吴兵法六十四阵,然后斩杀牲畜,号为战阵之仪、斩牲之仪。最后帝王才能回宫,并赏赐文官束帛,这一年的迎秋仪式才算彻底结束。
皇帝射杀麋鹿一来是为了祭祀陵庙以示诚孝,二来也是迎合秋天肃杀之气。所以在这一天之后,士大夫和民间的射猎活动也逐渐活跃起来。官宦子弟、世家族人、公府幕宾甚至太学生纷纷服武弁、骑快马、背弓箭到郊外游猎,这也算是一种流行的消遣方式。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的这个秋天,袁绍刚好被朝廷任命为濮阳长。眼看就要去上任,想来京都还有不少的朋友故交,干脆约出来玩一趟,既算游猎又算辞行了。他找来袁基、袁术商量了一番,决定共同做东,把各自的朋友都约出来。
大家得到邀请各备车马从人,齐聚西郊。曹操、楼圭、王儁、许攸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边让、孔融二位名士,另外又多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子。
关于孔融、边让,曹操虽未见过,但还是比较熟悉的。孔融字文举,鲁国人,是孔子的二十世孙,七世祖孔霸是汉元帝的帝师,父亲孔宙是泰山都尉,他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圣人之后,年纪比曹操诸人都大。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莫看才二十出头,却名气不小,以一篇辞藻华美的《章华赋》享誉文坛。这两个人都与袁基、袁术兄弟相交深厚。至于那两个年纪较小的公子,非但曹操,其他人也都不认识。
“诸位兄台,我来介绍一下。”袁绍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这位小公子是张孟卓的兄弟张超,是替他兄长来看望我的,大家多亲多近不要见外。”
张超个子不高却显得精明伶俐,兴高采烈给大家见了个礼。
“这一位……”袁绍又指了指另一位小兄弟,“可了不得!他叫臧洪臧子源,是新进太学童子郎。他的父亲大名鼎鼎,就是出使西域,名震羌人,在会稽殄灭反贼的使匈奴中郎将臧旻。”
“哦?”曹操听他这么一说,特意上下打量臧洪几眼:这小子别看才十六七岁,却不比自己矮小多少,结实强壮,不愧为将门之子。
大家相互见过礼,席地而坐,众人纷纷向袁绍道贺;袁绍也是满面喜色应对着,众人有说有笑。许攸是最能活跃气氛的,他拍了拍王儁肩头道:“子文,给大伙弹支曲子来。”
“抱歉。”王儁勉强一笑,“我今天没带琴出来。”
“我带了!我带了!”边让赶忙插嘴道,“久闻王兄善于抚琴,技法直追蔡伯喈,我也好此道,今天怎么能错过?一会儿他们赛弓马,我可要与你较量较量琴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边兄过奖了,在下有幸听过一次蔡伯喈鼓奏《广陵散》,真乃天籁之音,难望其项背。”
“《广陵散》?”边让略一迟疑,转头对孔融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琴曲,《广陵散》乃当初聂政刺韩王之曲。”
“哦?”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
“聂政之父为韩哀侯铸剑,逾越工期未成,韩王将其杀死。当时其母正怀聂政,逃入深山而产政。待其长大,聂政发誓为父报仇,要刺杀韩王。他习武学剑,以泥瓦匠身份混入韩王宫,行刺未成,于是逃进泰山,随一隐士钻研琴术。他又怕被人认出,就漆身为厉,吞炭变音,还击落满口牙齿。苦练十年,弹得一手好琴,辞师下山再刺韩王。他重归韩国,在街头弹琴时,琴声悠扬引得观者成行、马牛止听,一下子名声鹊起。韩王下旨召其进宫弹琴,政藏利刃于琴内,神态自若,抚琴弄音。待韩王闻音痴迷之际,抽出短剑,猛地一扑,韩王猝不及防,当场毙命。聂政自己割面挖眼,自屠出肠而死,一时间无人能辨刺客是谁。而当初他入宫刺杀韩王时所奏的曲子就是这支《广陵散》。”
“边文礼果真博学超凡呀!”曹操夸奖道。
可有一件事曹操万不会料到,这个边让素来与他的同乡桓邵交好。昔日曹操为救卞氏姐弟杀死桓府管家,这件事桓邵没少与边文礼诉说,所以边文礼从一开始就对曹操存有芥蒂。他听到曹操的夸奖,故意不理不睬,兀自与众人说道:“这《广陵散》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为‘起音’、‘刺韩’、‘冲冠’、‘发怒’、‘报剑’、‘自残’六个部分,我曾习学过,实在是太难了,只通贯了‘发怒’、‘报剑’、‘自残’后三段。”
“那真是巧了,”王儁来了精神,“我听蔡邕演奏时暗自默记,也能勉强弹出‘起音’、‘刺韩’、‘冲冠’这前三段。”
“好啊!咱们俩凑起来也能合成整曲,一会儿就试试看。”边让喜笑颜开。
“文礼兄,习学鼓琴有多久了?”曹操又讪讪问道。边让还是不理不睬,反倒对众人侃侃而谈:“鼓琴乃君子之道,昔日钟子期听俞伯牙之曲,想来子期乃深山隐士,伯牙也算得上忧国忧民之良臣。倘若那俞伯牙不是良臣,而是家世丑陋,仗势欺人杀民抢女的劣官,岂配与善鼓之高人为伍?莫说听他弹的琴,连他说的话都用不着听!”
曹操再痴也明白这话是冲自己来的。“家世丑陋”说的只能是他这个宦官之后;“仗势欺人杀民抢女”明明指的就是打死桓府管家藏匿卞氏的事儿。他脸上发烧,心里一阵恼火,有心说明此事经过,又一想:这事在座诸位多半不知,说出来反倒自取其辱。于是咽了口唾沫,站起身走开了。
他踱到离大伙稍远的地方,望着辽阔的原野和远处的几片林子,心里又是激愤又是伤感,暗道:“救卞氏岂是我的过错?难道就由她叫那个恶奴糟蹋了?我有什么错?他们还拿这事刺我的心。我明明为官正派,终不免被人耻笑侮辱,还有人道我是酷吏作为,把我与王吉之流归为一伍……就因为我是宦官之后‘家世丑陋’?宦官之后就要受这些人的白眼吗?他们的作为就比我干净吗?天呐,若能自择出身,谁愿意托生在这样的人家!难道只有低下头谄侍阉人,走家族受人唾弃的老路才能在仕途中立足吗?谁能真正理解我啊……”
“孟德不要多想。”
他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袁绍和楼圭站在了身后。
袁绍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就知道你这个人心事重。文礼与那个桓邵相厚,见事未免有些偏激,他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出来是寻乐子的,不要坏了兴致。”楼圭也随着解劝了两句。
“嗯,没有。”曹操怔一会儿,“不是说好射猎吗?我一身装扮都备好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去!”袁绍见他想排解郁闷,赶紧附和道,“我可是随何伯求习的箭法。畅谈兵书不过是纸上谈兵,今天可要与你比上一比!”
“好呀,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比比就比比!我没正式学过射箭,不过早年跟夏侯惇兄弟混过一阵子,自认还是有两下子的。子伯,怎么样?你也露两手?”曹操一扫胸中阴霾问楼圭。
“我这两下子就不另立山头丢人了……这样吧,我给孟德做个副手,怎么样?”
“大个子,你这是有偏有向!你既帮了孟德,那我也得叫个帮手才算公平!”袁绍一回头,“公路!带上咱的家伙,咱和孟德、子伯他俩比比弓马!”
“好咧!”袁术乐得一蹦,忙不迭到马前准备弓箭,扯开嗓门嚷:“嘿!我们兄弟射猎去,哪个跟我们同去,猎回来的野味有一份呐!”
王儁、边让、孔融、袁基这几个都是不好武的。王、边二人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在一道讨论抚琴和文章,自然不肯去。袁基与孔融比曹操、袁绍他们年纪大不少,俩人在一处闲话些官场上的事,也就顾不得陪他们了。倒是张超和臧洪这两个小家伙来了兴致,嚷着要去。
“你们别起哄了!小孩子瞎掺和什么?”袁术乜斜着眼睛,有些瞧不起他们。
“袁公路,你别目中无人!俗话说秤砣虽小压千斤,你不信咱们马上见高下。”张超努着小嘴不服不忿。
“就是的!我们怎么就不行?我打小跟爹爹习学弓马,会的恐比你还早呢!你那把骨头跟骷髅架子似的,一阵风吹得晃悠,还敢笑话我们?”臧洪也一脸坏笑说,“一会儿我跟张超俩小的一拨,看你们谁能开得起我那张硬弓!夺一个彩头臊臊你们这些个长荒了的!”
这俩小子与袁术斗口,仨人聒噪了好一阵子才各备弓马出发:曹操与楼圭一组;袁绍、袁术一组;张超与臧洪也凑了一组。六个人行出去老远,看有一片林子才勒住了马匹。
袁绍指指画画道:“咱们各自行动,过一时三刻回到此处,看谁猎到的多就为胜,输的把猎物全给赢的一组。”
“不好不好!”臧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一起进去,看有什么猎物,咱们一起争射,谁射倒猎物并夺在手里算胜。”
“那也行!不过这主意是你出的,待会儿你年纪小争不到手可不准赖皮。”
“争不到手的还不定是谁呢!”臧洪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几个人计议已毕,一并催马进了林子,各钻树木寻找猎物。张超人小马也矮,却能低过树枝蹿在最前面,不多时就发现一只健壮的麋鹿卧在草间,笑道:“诗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弟我得了这个头彩喽!”说罢搭箭就射,可惜他人小力短,一箭只射在了鹿身旁的草地上。这一箭把鹿惊了,只见它动了动耳朵,张望到有人来了,撒开腿就往林子深处跑。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各自抡开鞭子打马就追。曹操与袁绍、袁术跑在最前面,瞄准了鹿的方向紧往前赶。曹操与袁绍的本事没什么出奇的,都是勒住马才开得准箭,所以仅仅是追;倒是袁术的本事出众,催动他的白马,挥鞭之间已然搭弓在手,看准了方向嗖嗖嗖连放三箭,但都被那鹿躲了过去。曹操暗暗称奇:袁公路倒有些身手,人不可貌相!
袁术三箭落空已然恼怒:“短毛小畜生!我一定射死你!”说着忙往前赶,一不留神叫树枝挂住了头上皮弁,抖楞半天才甩开,反落到了后面。这时楼圭也赶了上来,匆忙间放了一箭,仍旧没有中。那鹿又一阵害怕,转身向南而去,曹操见是时候忙发一箭。这箭奔鹿头而去,只见那鹿一低头,箭却中在了左边鹿角之上,那鹿带箭而走;曹操一阵咋舌。鹿儿受惊太过,匆匆忙忙奔袁绍而去,袁绍大喜:“这个彩头我夺定了。”刚要搭箭,张超却一猛子扎到他身前。“坏小子!你竟挡我放箭!”袁绍抱怨一声;张超不理他,却也勒不住马了,只大声喊道:“子源!看你的了!”
说话间臧洪已到近前,铆足了力气就是一箭,也未能射中,中在了一棵树上。奇在这箭力道过人,箭身竟没入树干足有两寸,众人都是一惊:“这小子好大力道!”
麋鹿掉头继续南窜,众人则继续追赶。怎奈那鹿脚力强劲,撩开蹄子跑得飞快,众人催马又要绕树避枝低头晃身,勉强只能跟上。张超的人小马慢不一会儿就落下了;楼圭的个子太高,一不留神刮住树枝从马上栽了下来,爬起来一看衣服都破了,拍拍土不追了。只有臧洪和袁术赶在最前面,曹操、袁绍紧随其后。
曹操刚开始与袁绍齐头并进,但时间一久就落在了袁绍后面。曹操自与袁绍相交,两人颇为和睦,为何颙奔走更是亲密。但他始终对袁绍有一种竞争之心。这会儿见袁绍的马通身缎子般黑亮,马蹄在秋草间践踏着,掀起的枯草败叶在空中打着转儿,料是此马出众。曹操常与夏侯兄弟骑马,本精于此道,见他马好不敢懈怠,生怕落在后面,连连挥鞭打马,总算是抄到了袁绍前面。众人跟几团旋风似的直追出一里地,眼看那鹿窜出了林子。四个人有前有后拖枝带叶也出了林子,瞅见麋鹿一阵乱射,还是没有一支中的。
这时只见正前方不慌不忙跑来一骑,马上端坐一人。此人生得膀阔腰圆,腿长臂粗,头戴虎皮弁、佩雉鸡尾,身穿绛紫色武服,披一件绿色大氅,腰系八宝玲珑狮蛮带,宽松的中衣,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张画雀大弓、鹿皮箭囊。面上观此人二十出头,面色黝黑,方面大口,鹰钩鼻子,龙眉凤目,大耳朝怀,一张海口紧闭,嘴角自负地往下垂着。坐骑是一匹暗灰色高头大马,辔头上挂彩穗,系着铃铛叮叮作响。
那人瞅见鹿儿也不对众人开言,赶忙执弓搭箭,耳轮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不偏不倚正中鹿儿咽喉。那鹿应声而倒,一箭毙命。那汉子不由分说,打马上前轻舒猿臂,仅用一只手便将那死鹿擎在手里。
袁术追在最前面哪里肯饶,立刻高叫:“哪儿来的浑小子,敢抢我的鹿!”
“嘴里干净些!你的?你叫它,它现在能应你吗?”那人笑道。
“少废话!拿来!”
“不给!”
“我叫你不给!”袁术恼了,打马上去抢,他眼疾手快一把攥着了一
支鹿角。那人则攥住鹿腿不给,俩人拉扯着比起了气力。
“说好了到手为胜!你能抢!我为什么不能?”臧洪一见,也赶上去扯住另一支鹿角,高叫:“你们拿来吧!”扯得袁术和那人身子直晃,马也跟着动。
曹操在后面看得分明,立刻认出了此人:这么巧?是他!
只见那人大呼:“好小子!有把子力气,看我的!”也使开了气力;袁术见两人发了狠,毫不示弱也铆足了劲。
此刻突然东北方响起了悠扬的琴音,想必是王儁、边让开始抚琴了。这边那人与臧洪、袁术都使足了力气,三人各拉一方丁字型列开,三匹马撩开十二个蹄子,随着琴音打开了转儿。你不依我不饶他也不含糊,扯得三人摇摇晃晃,坐骑乱颤,马挂銮铃叮叮当当乱响。
这一夺就有会子工夫了,袁绍、张超一起出了林子勒住了马,但他们只是好奇,并不识得那人是谁,面面相觑看呆了;对面也跑来几骑人马,俱与那人一样的装束,好像也是游猎的,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两边的人都愣住了。看了一阵见难分难解,张超兴之所至叫了一声好,喊到:“子源!夺过来!给咱们小的露露脸!”
臧洪哪还顾得答话,脸都憋红了;袁术则一边拉扯,嘴里还不饶:“放开!这是我的!”
那人却不慌忙,擎住鹿腿一个劲往怀里带,拉着拉着他笑道:“你们撒手吧!”话音未落,只见他用力一带,就听咔的一声,臧洪手中的鹿角折为两段,因用力过猛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手里还攥着那半截鹿角;袁术的鹿角也脱了手,在马上一个趔趄;那人得意扬扬,把夺来的鹿举得老高。
“好个鲍二郎!”曹操一声喝彩。众人才知道,他就是弓马能手二郎鲍信。
鲍信一愣:“哦?阁下识得在下?”
“在下曹操,曾与桥公在此间游玩,与君有一面之缘。桥公对我道君为当世的豪杰,操早想拜会,唯恐唐突。”
“噢!”鲍信脸色一变,赶忙翻身下马,“桥公的忘年交曹孟德,这得见大礼了。”他这一下马,后面的人下来一大片,乱哄哄一同上来见礼。
曹操受宠若惊,也赶忙下来:“鲍兄折杀我也!在下何德何能受列位这样的礼遇。”
鲍信哈哈一笑,早没了刚才自负的表情:“当代为官的人我鲍老二只服三个半!头一个是为国捐躯的老太傅陈蕃,名列三君大名鼎鼎,我只恨未早生几年随其闯宫救驾!第二个就是桥公,身为一县功曹敢参封疆大吏,出塞追击羌贼,能文能武,得服!第三个是杨赐杨老司徒,一门三代公侯,为国尽忠尽策,不屈社稷之贼,必须得服!剩下那半个就是你曹某人,宦官之后反‘离经叛道’,敢杀宠臣之亲,执法不论权贵,得桥公赏识,许劭有言‘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但你还未有大功,我暂服你一半!”
曹操听了跟吃了凉柿子一般痛快:“过奖了!过奖了!”
张超却没心思管他们的事儿,搀起臧洪走了过来:“鲍信!你为何抢我们的猎物?”
“你们的?天下尚且有德者居之,何论一鹿?谁有本事射了自然归谁!”鲍信说着从马上抱起那鹿,捧到曹操跟前,道:“初次相见没有什么礼物,这鹿送给孟德兄了。”
曹操哈哈一笑,扭头对袁绍说:“说好了到手为胜,看来这个彩头我得了!”刚要接,张超却一把夺去:“曹孟德,即便你到了手的东西我也抢得到。”说着与臧洪欢蹦乱跳扛着鹿去了,众人见两个小鬼得了手,皆莞尔一笑不作理会。鲍信又将兄长鲍鸿,弟弟鲍韬、鲍忠都拉过来引荐,却在无意中忽视了曹操身后的袁绍。
袁术刚才败阵心里不服,怒气冲冲道:“鲍老二!你抢夺猎物不算本事,论箭术未必是我袁某人的对手。”
“哈哈……”鲍信大笑一阵,信手一指道,“你可看见那边有一野兔?”众人观瞧,一百五十步开外果有一只野兔在那儿吃草。鲍信不由分说,擎弓就是一箭,那箭快如闪电将那兔子牢牢钉在那里!众人一阵喝彩:“好神箭!一百五十步,赛过养繇基啦!”
“这不算什么,看我再露一手。”说着他高指天上一只孤雁,高叫,“嗐!看箭!”却架起空弓猛地一拉。“砰”的一声弓弦响,那雁展翅高飞,不料眨眼的工夫竟自己掉了下来!
“惊弓之鸟!”袁术也禁不住叹服了,“神了!鲍兄如何习得此般技艺?”
鲍信得意扬扬:“我曾经游走天下,遍访奇人。有幸曾拜会陈王殿下,向他讨得此法。不是我自夸,除了我师陈王爷,还未遇过敌手。”孝明帝庶子刘羡受封陈王,子孙世袭罔替,直传到当今陈王,名唤刘宠。陈王宠擅骑射,最最得意的技法是连发十箭同中一的,可谓天下无双。鲍信受业于此王,自然本领了得。
袁绍在后面看他们说话心里却很不痛快:他本是极想结交鲍信的,但今天见面未礼遇自己反对曹孟德亲切非常,这就先触了他的忌讳;二来袁绍也是公侯之后,袁家与杨家同是三代为公,私下里却不怎么和睦,鲍信一个劲推崇杨赐,又碰了他的霉头;而且鲍信自夸技艺,叫袁绍心里不喜。他见自己兄弟还在夸奖人家弓法,便没好气儿地叫道:“公路!输了就输了,没什么说的,大哥还等着咱们呢!”带着袁术不辞而去。这里就剩下曹操和鲍家兄弟了。
“他就是袁绍?”鲍信看着远去的背影,“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不过总觉得此人不过赖家族名声,算不得什么高明之士。”
曹操却道:“你不知道,本初确有过人之处。我们的关系很好。”
鲍信脸一红:“我随口说说,万没有离析之意,你莫往心里去。另外恕我唐突,听闻有些人曾对你有所非议,千万不要因此改变作为!阁下的苦处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也曾拜谒桥公听说过一些,我一言以概之——英雄莫挂出身!”
哎呀!曹操真恨不得拉一把这个人的手,句句都说在心坎上!好像这个人早就认识了,见面就能推心置腹一般:“你说得太对了,咱们实在是认识得太晚了!”
“不知为什么,我也这么觉得。”鲍信微然一笑。
“你识得桥公的几个门生,王子文、楼子伯、许子远他们吧!他们也是我的朋友。你听这琴声,想必就是王儁在抚琴。”
“不像。”鲍信侧耳听了听,“琴声如其人。子文心迹平缓,所奏之曲必有条理,刚才我们夺鹿时抚琴的应该是他。这会儿的琴音凌乱急躁,必是个傲气夺人的主儿弹的。”
曹操低头暗思:这个主儿必是出言讽刺我的边让了。这边鲍老二夸我,那边文礼毁我,同是当今才俊却各执一词。看来这天底下从来就是有人说好就有人说坏。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只需率性而行,又何必追求十全十美呢?
突生变故
棒杀蹇图名扬京城,得许劭谣风路人传送。曹操的官当得有滋有味,像鲍信一样肯定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曹操着实春风得意了一阵子,这段时间里他就好像一颗骤然升起的官场新星,闪烁在每个人眼中。但当时他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已经一步步逼近,不仅仅是针对他,而且针对着整个曹氏家族。
坏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曹操像平常一样尽心尽力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突然,府里的管家跑来找他,说曹嵩叫他务必回家一趟。曹操自受桥玄训教,实不敢擅离职守,但看管家慌慌张张,料是大事,只得将差事向楼异、秦宜禄交代一番,独自进城回家。
待归至家中,却见父亲一脸灰暗独坐在书房中发愣,见自己进来了,也没说话。
“父亲,匆忙叫儿子回来,有什么事吗?”
曹嵩沉默良久才道:“你最近有没有上书言事?”
“有啊!”
“可曾言及曹节的亲属?”
曹操直言不讳:“我曾上书弹劾曹破石。”曹破石是宦官曹节的亲弟弟,本是一介无赖,却凭着哥哥的势力当了官,而且一直升到步兵校尉。这个人不但毫无修养,而且贪婪好色,因为看中了一个军官的妻子,竟然将那位军官逼死,强纳他人之妻。曹操对这种人深恶痛疾,便写下表章上书弹劾。因为顾及到爹爹亲近宦官,可能会干涉,便没有在家中提及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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