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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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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是黑夜里的灯塔第四章

我曾告诉自己,爬满我手臂上的痕迹不是自卑与痛苦留下的g0u壑,是这个世界对我做出的伤害,是这个世界箝制住我的手,b迫我一刀一刀g勒出的纹路。

可每当我低头一看,深浅不一的疤,一道一道就这样嵌在皮r0u里。

每一道,我都不记得缘由。

我就像个局外人,是这个世界中无能的、b不上他人的、多余的。

我常常在想,人为了什麽而活在世上?我又为了什麽活在世上?

是因为父母将我生下,所以我就要活着。

可是他们都si了,抛下我了,独留我一人面对这个世界,活在这吃人的世界,由外而内将我啃噬殆尽。

那我活下来做什麽?

我没有什麽远大的抱负,光是为了活下去对我而言就是种折磨。

像是分裂出双重人格,每每其中一方生出强烈想一了百了的念头时,在潜意识中却也彷若分离出另一个人格来竭力抵抗。

只是当所有方法都失效时,我只剩下伤害自己来解除这些负面又杂乱的情绪,是解药,也是毒药。

我坐在床缘,手臂靠在大腿上,尖锐的刀片划破肌肤。

注意力全在於身t这块地方,其他什麽都不会有——脑子一片空白。

我开始割,缓慢地划下约莫两公分长的伤口。

很痛,我再割深一点,痛更多了。

我ch0u离刀片,感受到伤口上的痛蔓延全身,那儿开始流血了。

流血意味着我伤得够重,这种生理上的疼痛足以驱离那些缠绕在我脑海里的痛。

我紧绷着身t,全身上下竖起了寒毛,身t微微颤抖,我艰难地喘息着。

我认为这麽做可以感受刀锋的每一个锯齿撕咬着那一小片皮肤,撕咬开後持续的每一阵痛楚都是感受自己存在的证明,并从原本麻木痛苦的状态中苏醒。

也许我并不是痛,嗯……更准确来说,可能这不是真正的痛。

当jg神上的痛苦被身t的疼痛掩盖,实际感受到的是心灵暂时松懈的释放感。

好痛,但是我需要这个痛。

血从这条划痕涌了出来,沿着手臂流下,滴落在地板上。

血ye呈现暗红se黏稠状,我把手臂倾斜,血因此分支出几道细长的血流,而这几道血流汇集到掌心里,把整个前臂与整个手掌都染红了。

这是一种「掌控」,掌控痛的程度、流出的血量,抵抗我那另一种人格、抵抗那慌张、绝望、难堪的回忆。

这时我才明显感受到自己仍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行屍走r0u的一副躯t。

疲惫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我一头栽了进去,越陷越深,脑子终於停摆了。

在自我惩罚中品嚐到一点愉悦解脱的滋味,从痛楚中得到释然。

我重重地往後仰躺,摊在床上,x腔像是被几十公斤重的哑铃压着,肺部滞闷到难以呼x1。

中午吃完饭,我收拾东西去了实验教室。

实验用器具在几张桌子上堆放着,透明容器在略微y暗的光线中,反s着一点白光。

我把门虚掩上,打开教室的电灯。

午休钟声响後过了大约近半小时,陈星皓才姗姗来迟,与跟在他後面的丁诗琦一前一後进了教室。

「抱歉啊,思晴,等很久了吧?」丁诗琦略带歉意地看着我,转头对着陈星皓说道:「我跟你说多少次今天必须跟着思晴学习,你倒好,让我跑遍学校找你,快跟思晴道个歉,人家这麽热心,愿意帮你辅导,你还让她等那麽久。」

闻言,我一下变得坐立难安起来,在他们进教室後,我就一直低垂着头,此刻我抬头仓促地瞟了眼陈星皓,只见他一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模样,双手cha兜朝我望了过来。

在即将与他视线相接的刹那,我被惊得立刻垂下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又被惊吓了一次,因为我根本不想要别人的道歉,那只会让我感觉尴尬,而且老师让他跟我道歉,会不会因此令他在心里记恨上我?

我连忙道:「没、没事,没关系,我没等很久,不、不用道歉。」

之後的半小时里,就是丁诗琦站在旁边盯着陈星皓,陈星皓听我讲题中度过。

我的声音仔细听来其实有些颤抖,但我尽量以平静地语气说着,终於在讲完最後一道题後,钟声响起,像是在宣告我的酷刑终止。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憋闷在心底的气,听着丁诗琦在一旁说:「以後固定周二与周四过来实验教室,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陈星皓懒洋洋地回应。

「不要以为你爸妈不会管你的成绩,老师就不会管你。」丁诗琦开启耳提面命模式,「还有,你三番两次翻墙、翘课,在厕所偷ch0u菸,你自己看看你身上累积多少警告和小过?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明年还想不想毕业了?」

我并不想听老师教训陈星皓,当着另一个同学的面被老师训话,他心里该有多尴尬和羞耻。

我总有替人感觉尴尬的坏习惯,可我也不敢直接打断老师走出去,只能低头默默站在一边,希望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我不知道陈星皓现在的表情是什麽,我也没有探究的心思,他的成绩、他是否翘课、ch0u菸,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想着班导快点结束训话,自己好离开这里。

虽然回到班级里那个座位也没好到哪去,但至少b站在这里好多了。

那我为什麽要站在这里?我为什麽又要回到班级里那个座位?我甚至根本不该出现在学校里。

下雨了,我从教室窗外望出去,y沉沉的天空,灰白se的云层低垂压抑,风把沾着尘土味的空气吹了进来,气温变得有些凉。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其实早已经入秋了,但天气仍然炎热,所以同学们都还是穿短袖,此时被这阵风一吹,纷纷套上校服外套。

我穿着长袖竟也觉得有些冷,也把外套穿了起来。

我瞥见隔壁桌的陈星皓也穿短袖,依然维持趴在桌上睡的姿势,一动不动,没见他被冷醒。

不愧是能加入学校游泳队的,身强t壮,不像我都穿长袖了,这点降温还会觉得冷,虚弱、不堪一击的,负担、累赘的身t。

我抄写着黑板上的重点到笔记本上,电风扇运转的嘎嘎声和雨声混合着老师在台上讲课的声音传进耳里,我盯着横条笔记本上一条条黑se的线,无法控制地渐渐走神。

我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想像自己冲进雨里,去歇斯底里地呐喊、嘶吼,宣泄所有,把痛苦丢在雨幕中,然後等待放晴,收获一个全新的自己。

重新回过神时,我发现又是一次的幻觉,很可惜我还是世界里的局外人。

历史老师终於受不了了,她把陈星皓叫了起来,让他去外面走廊的水龙头洗把脸,清醒清醒。

陈星皓没说什麽,整个人彷佛拖着沉重的身躯一般,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出了教室。

没多久他就从外面回来,站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报告!」

所有人顿时看向他,历史老师被他吓了一跳,「好了,小声一点,回来就赶紧坐下。」

「报告老师,洗完脸还是没清醒怎麽办?可以继续睡吗?」

全班哄堂大笑起来,历史老师无奈地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我没有笑,平静地望着这一幕,我思考着,如果我的个x和他一样开朗,是不是就能活得快乐一点?

不过什麽叫快乐呢?

我掩饰自己糟糕的情绪对每一个人微笑、友好,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快乐?

我表现的快乐,别人看得到,又有谁能感觉到我心里的痛?

没有人ai我,没有人在乎我,根本不会有人愿意了解我。

我真的做不到,那是有所依仗的人才能拥有的yan光与开朗,是从来就不属於我这类人的东西。

我以自怜为衣,把自己埋在心底的灰se地带,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把自己笼罩在暗se里,任由孤独吞噬灵魂的每一寸。

蓦地有人轻轻喊了我一声:「王思晴,喂,王思晴。」

我还在神游天外,下意识偏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当我意识到是陈星皓在叫我的同时,我已经来不及收回目光,迳直撞进他墨黑幽深的眼眸里。

我瞳孔一震,迅速撇开视线,低下头,声如蚊蚋:「怎、怎麽了?」

「借我支笔,我没带铅笔盒。」他用气音回覆我。

我微微颔首,把整个笔袋递给他,「你、你自己挑吧。」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後接过了我那有些破旧的笔袋。

我突然有点後悔把笔袋整个拿给他,不但拉链是坏掉的,还有洗不掉的脏w攀附在灰se布料上,他应该是嫌弃我的笔袋吧,又脏又旧,是该被淘汰的笔袋。

他ch0u出一支笔後,把笔袋放我桌上还给我,我继续抄着黑板的重点,就让它放在那边,没去挪动位置。

陈星皓将笔借过来不是要抄笔记,只是无聊想要在课本上涂鸦而已。

其实他不是读不好,只是他并不想读,家里也为他请了家教,他也是经常翘掉假日的家教课,跑出去玩。

陈星皓在课本上画了一只羊,小绵羊的身t被他画歪一边,四只脚还长短、大小不一。

他不满意地「啧」了声,眼角却瞄见我的动作顿了顿。

他把历史课本凑到我眼前,「嘿,王思晴,你看我画的羊,是不是很ga0笑?」

我在听见他发出的那几不可闻的单音时身t僵了下,随後课本上蓝se原子笔的涂鸦映入眼帘,我看了看,嘴角不由得上扬,轻声回覆:「嗯,但很可ai。」

陈星皓咧开嘴,「你会画画吗?你也画一个呗,很好玩的。」

我们坐在第一排,靠老师那麽近,我其实不是很想跟他在课堂上聊天,被老师发现不得在全班面前被训话?

况且我也要认真听课,刚才已经分心好几次了,但陈星皓都已经这麽说了,我拒绝不了,只能在上面给他画了个卡通里的美羊羊。

他ch0u回课本看了看,朝我b了个大姆指,「喂,你这麽会画画,我都不知道!」

我怔住了,我从不觉得自己画得很好,他这番十分真诚的夸赞,令我不知所措,我呆呆地听着他接着又道。

「这画的真像!用原子笔还能画得这麽还原,你再给我画个……」

他还没说完,便被历史老师打断:「陈星皓!上课还讲话!」

我被老师的声音吓到,瞬间惊惶起来,老师该不会也要叫我名字,一起训话了吧?

「座位换到哪都要找人聊天是吧?思晴,你不要理他,别被他影响了。」

我讷讷地点点头,偷觑隔壁的陈星皓,却见他又是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似乎老师们不管是当着一个同学,或是全班同学的面训他,他都不在意。

「上课不是趴着睡觉就是找人聊天,自己的未来要好好想想,现在作为学生就要好好读书……」

我不再去听老师说了什麽,只盯着手里握着的原子笔,我真的画得很好吗?

我突然想到高一参加绘画社,社团期末发表会展示大家的作品,我以铅笔及简约线条,画一幅风景素描。

一个不知是哪一班的同学居然和我说:「你的审美和素描技术也太差了吧!」

我看着我的作品,讪讪道:「是、是吗?可、可能我还练得不够好吧……」

「对啊,你画这样怎麽还拿出来当期末成果发表,如果我是你,我根本就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现在竟有人说我很会画画?

也许他只是客套话吧,我恶意地猜想着,可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因为这句「客套话」窃喜起来。

我在笔记本一页空白纸上,用铅笔画了一群q版小绵羊在被一只斗j眼的大野狼追赶的cha画,撕下来传给陈星皓。

我趁着老师面向黑板,迅速丢到隔壁桌上,我没去看陈星皓的脸,但我听见他低低的笑声传来,过了一会儿,他把纸递回来给我。

他在背面又再次画了一只跟他课本上原本画的那只差不多的小羊,只是这次多了一只大野狼,也模仿我画成斗j眼的,只是一样看起来身tb例不均,歪歪扭扭的。

我莞尔一笑,难得地感觉心情不错,我将纸张抚平,小心翼翼地收进资料夹里。

我们没有再说话或传纸,一路到了下课。

十五岁的我站在殡仪馆的礼厅,不敢去看挂着妈妈遗照的那幅相框。

线香cha在香炉里燃烧,泛红的光点上堆积了香灰,犹如戴着一顶灰se高帽,随着时间流逝,骤然脱落下来,无声地掉在香炉里。

冷空气裹挟着佛经声,伴随丝丝缕缕的白烟袅袅升空,旋转着翳入天听。

是叔叔帮忙办的後事,我思索着这笔办丧费,并不确定总共会花多少钱,不过我在网上搜寻过,把一个大概的数字加进了我要还叔叔的所有欠款里。

泪水在眼眶打转,我竭尽全力不想让它落下,但其实我从没一件事办得成的。

只有我在这边守着妈妈,工作人员帮着我一起拆去捆着金纸的橡皮筋,凹折弄散每一张粗糙纸片,丢进铁桶里。

一张张hse纸片被燃烧旺盛的火苗吞噬,在小小的桶子里纵横交错地熔化,化成灰烬,风一吹,轻飘飘地在天地间散去,像是从来不曾在世上存在过,不留半点痕迹。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恒。

如果它流动,它就流走;如果它沉积,它就乾涸;如果它生长,它就凋零。

我常常想,如果我也是临si之人就好了。

在平常的一天,得知自己得了重病,或许生命只剩下一年,或许只剩一个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情也许是期待中夹杂着解脱吧。

所剩时间不多的话,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厌恶的人说我真的讨厌你,不关心他的想法。

如果我即将离世,我就可以不用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不用反复斟酌结果已定的事情,不会在回忆里停滞不前,不用再躲起来偷偷小声哭,能够放声大哭出来。

可是这些为什麽要是我临si之前才可以一一实现呢?

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大吼:「你不过是利用自己的绝望毁掉自己,你既没有耐心,也没有勇气,你现在沮丧发作,你就说你是个没用的人。」

对,这个世界就是会与孤独者为敌,利用漫长的日子消磨他们的心志,在毫无意义的日复一日里混淆所有已经度过的时光,因此使得每一天只剩下昨天、今天和明天,以此来感知时间的存在。

我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我被困住了,像是被一条条充满荆棘的藤蔓束缚住,它们逐渐收紧,尖利的刺在我身上留下难以抹灭的伤痕。

好笑的是,有时候看到别人被ai着,被关心着,我都会莫名眼眶sh润想流泪,总是很羡慕、很羡慕。

看到厄运落到本就苦命的人身上我也总是流泪,讨厌自己极强的共情力,讨厌流不完的眼泪,讨厌毫无用处、没有价值的自己。

其实我连一个月的时间也不需要的。

我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可圈可点之处,那些无趣的日常咀嚼起来味同嚼蜡。

我试图去寻找一项能令自己上瘾的东西,菸或酒都好,但我都不喜欢。

似乎内心再怎麽压抑到已临近爆发,也没有可以宣泄的出口,日日消沉着,任凭抑郁将我撕碎。

十七岁的我坐在教室里,下课钟声响起,我才发现我盯着原子笔尖出神了良久,错过了课堂不少重点。

下午放学前是打扫时间,同学们陆续陆续收拾东西,把椅子倒扣在桌上,做自己的打扫工作去了。

我的打扫工作是在外扫区,从教室後方拿了竹扫帚和畚斗,准备再拿上一个黑se垃圾袋就可以去打扫了。

可我找了半天都没看到那黑se卷筒。

卫生gu长要负责检查外扫区垃圾袋班级一周使用数量,不够时是要去学务处卫生组领取的,如今看来,是都被用完也没人去拿。

我在心里深深叹口气,只好先跑去卫生组领一卷黑se垃圾袋回来,再去外扫区。

我们班的外扫区位在c场旁的升旗台右边的草地,等我赶去时,打扫时间剩十几分钟而已。

外扫区安排五个人打扫,此时却一个人也没有,另外几人不知所踪。

我并不惊讶,早就习惯他们经常没来打扫了,就算他们出现,也只是拿扫把随便划拉几下,也不管卫生纠察队会不会检查不整洁,扣班级整洁分数。

打扫落叶和人为垃圾,基本上全部最後都是我要负责处理。

今天因为拿垃圾袋耽搁了不少时间,等一下就有人会来检查了,我赶忙开始聚集落叶,打扫起来。

下午和煦的yan光打在大地上,点点光亮从树叶的缝隙中透了出来,像极了无数金粉倾泄而下。

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斗大的汗珠顺着颊边滑落下来,我抬手用衣服抹去,热气侵蚀,使我有点想卷起袖子。

我左右张望一下,偌大的c场上,只有升旗台对面,隔着c场的学校围墙边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那边打扫,靠近这里的四周空无一人。

扫得差不多之後,我蹲下身去绑垃圾袋,稍微打一个结就准备拎回教室。

我抓着袋子打结处刚站起身,一道声音背後传来。

「嗨,王思晴。」

我刚站起来有些头晕,正要等眼前一片黑散去,霎时被声音吓得松了手,垃圾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窸窣的塑胶摩擦声,我迅速将手臂缩到身前,背对着人将卷起的袖管拉了下来。

我只担心有人看见我的手臂,却没去辨认声音的主人,等袖子重新完全遮住手之後,此时眼前也恢复清明,我转身回头望去。

在看到是陈星皓之後,我只瞥了眼就低下头去。

「怎、怎麽了吗?」

「没,我要去篮球场,路过看到你,你怎麽还在扫地啊?」

「哦,我扫完了,我正要回教室放东西。」我局促地站在他面前回答道。

他一出现,c场上的yan光与他对b起来,都黯淡了不少。

他刚才应该没有看到我的手臂吧?我在心中忐忑地想。

「怎麽只有你?」他朝我旁边环视一圈,「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重新捡起垃圾袋,「我、我先回去了哦。」

我微微点了下头和他示意後,绕过他就要往教室走。

陈星皓却突然叫住了我。

「欸王思晴!」

我顿住脚步,僵着身子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只听他接着道:「你喜欢篮球吗?等等要不要一起打篮球?」

我不懂他为什麽要邀请我一起打篮球,我瞧了瞧自己瘦弱的身板和竹竿似的手臂,稍稍侧身向着他,勉强地笑说:「不、不用了,没关系,你们打就行。」

「啊,这样啊。」

我听不出陈星皓这句话是什麽语气,迟疑了下,补充一句:「我等等放学还有事,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语带笑意,「哦,好吧,那下次等你有空再一起玩吧。」

我胡乱点了点头,快步离开c场。

教室里同学都走光了,我将扫具放回原位,并不着急收拾东西回家,因为今天正好没有打工,可以不用赶着回去。

和陈星皓说的放学有事,也只是搪塞他的藉口罢了,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和一群陌生人玩,更何况我也不会打篮球。

我待在教室把今天的功课全部写完後放进ch0u屉里,才背上书包,把教室门窗关好,慢悠悠地往学校後门走。

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校园里人迹寥寥,鸟鸣声由远而近回荡在耳畔,我享受着独自一人走在校园里的感觉,却同时心底隐密地生出些许寂寞感。

走到c场时,不同以往的热闹,篮球场剩没多少人。

我站在角落观察了下篮球场上的人,因为和陈星皓撒了谎,我有点怕碰到他,此时没有看到人,我心下松了口气,走出学校。

但我高兴得太早了,刚走出校门,绕过学校围墙转角要走去公车站时,猝不及防地碰见陈星皓。

应该是刚打完篮球换下校服,此时的他身着宽大的黑set恤,一手ch0u兜,另一手两指夹着一支菸,神情惫懒地将後背倚在围墙上,有个nv孩站在他面前,红着眼眶。

菸草燃烧尼古丁及焦油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我把头垂得更低,从人行道的最边缘快步经过他们。

还没与他们拉开距离,身後的陈星皓叫住了我。

我心里暗骂一声,能不能当作没看见我啊!完蛋了,还是被他发现了,好尴尬。

我默默转身,「怎、怎麽了吗?」

「你不是放学有事,怎麽还在这里?」

我支支吾吾地回答不出来,顾左右而言他,嗑嗑巴巴道:「呃,这是你nv朋友吗?嗯……她、她很漂亮……」

陈星皓轻笑一声,笑声像山涧里的清泉,清越的流水声哗啦作响,似是带着细石连连投进我的心湖里,溅起一道道涟漪,我有些忐忑,0不清他在笑什麽。

他抬手将滤嘴轻抿在嘴里,燃烧的烟灰中隐约闪着猩红的火光,他x1了一口,然後姿态随意地松开,飘渺的白se烟雾从他的薄唇间轻描淡写地吐了出来。

他把菸摁在墙上捻灭,不再倚着墙,站直身子朝我走了过来。

我感觉他在我跟前停下来,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紧张地屏住呼x1,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x腔一般。

「抱歉,等会儿麻烦你配合我一下。」陈星皓用着只有我们之间能听见的音量,言语间透着淡淡的菸草味,低沉的嗓音里带着点沙哑。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尚未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忽然揽住我的肩,将我拉进他的怀中,侧身靠在了他的x膛上。

我身子陡然僵住,脑袋停止了运作,整个人似乎连呼x1都被迫暂停了。

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道:「这就是我的新nv友,我和你之间早已经彻底结束,所以你就不要再来南淮找我了,懂吗?不然她会吃醋的。」

他身上除了有着浓烈的菸味之外,在校服上还夹杂一gu淡淡洗衣ye的味道,又有种被yan光充分晒过之後很温暖的感觉。

少年身量极高,x膛宽阔厚实,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t温穿透进我的身t里,恍然间就要将我的肌肤灼伤一般。

「我不相信!」nv孩带着哭腔,「我哪里b不上她?我甚至b她漂亮!」

闻言,我心里默默表示同意,却止不住有些低落,我在陈星皓怀里轻轻挣了挣,他很快就松开揽着我的手,我往他旁边退了一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我心里虽然很不想要让那nv孩误会,但我只能沉默,毕竟陈星皓可能需要利用我摆脱他的前nv友。

被他揽在怀里不过一分钟左右,他灼热的t温似乎还残留在我身上,直直延烧到心脏处,心底隐约升起了某种陌生的情绪。

陈星皓松开我之後,对着那nv孩漠然道:「没有什麽b不b的,她长得也并没有b你差。」

我心头一震,下意识偏头去看他,怔怔地凝视他的侧脸,脑海里思绪好似一团乱麻,重复回荡着他这句话。

「外貌不是衡量人的标准,如果你还要继续跟我吵的话,恕不奉陪。」

陈星皓说完,眼神示意我一起离开,那nv孩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不,等等。」

「你究竟为什麽要和我分手?我们明明都已经在一起一百七十三天了!我ai你,我为你付出这麽多,你怎麽能这样狠心?」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陈星皓那张一贯挂着浅笑的脸冷了下来,「我只是不想说出真正原因让你难堪,既然你非要我说清楚,好,那我就告诉你。」

「第一次,你假意说帮我拿书包,实则从里面把现钞全部拿走。」

「我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钱,你大可直接跟我要,我会给你,可你居然第二次还偷我的卡,刷了十多万买一个包。」

「你是不是以为第一次我没发现,第二次便更大胆起来?」

陈星皓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每说一句,nv孩的脸se愈发苍白一分。

她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你、你都知道?」

「我不想追究你,就当作是分手费吧。」他面无表情道,「不要再来找我了。」

感觉陈星皓交过好几任nv朋友,我心想。

那他的现任,二年甲班的那个好像叫廖以馨的nv生,又是他的第几任nv友呢?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

思及此,我把念头逐出脑海,放空起来。

「抱歉,刚刚冒犯了。」

他的声音使我蓦然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正与他并肩走了一段路。

我惊得停下脚步,「呃……你、你不用道歉,没事,我没关系的。」

「因为我nv朋友赶着回家,刚才先走了,所以临时让你帮忙一下,谢啦。」

「没事、没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嘿,不愧是学霸,有文学的词张口就来。」他浅笑着打趣,「果然是名副其实的班级第一。」

「不不不,我没那麽厉害。」我连忙摇头,「我不像你又会打球、又会游泳……」还有那麽多朋友。

「这有什麽!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和弱项,别拿别人和自己做对b,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的闪光点。」

「你不用担心,学习成绩那麽好的你都愿意花时间帮我辅导功课了,打篮球或者游泳,我可以教你啊!你不用和我客气,随时都可以找我。」

「啊?哦,谢、谢谢你啊,我、我会的。」我被他一番夹杂着对自己的夸赞的话砸得头晕目眩,呆呆地盯着空中某一处,缓缓点了点头。

「那我们要不要加一下联系方式?你什麽时候有空想学,可以传讯息给我。」

「我……」我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嗫嚅道:「我没有手机,抱、抱歉。」

「哦,哦,g嘛道歉,是我该和你道歉才对,班上有手机的同学也很少,是我忘了。」

我微微抬头瞄了眼陈星皓,少年并没有露出任何鄙夷的表情,神情自然,他的眼睛圆润而明亮,彷佛含着一层光,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派yan光明媚。

我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我、我要去那个公车站牌搭公车,就、就先走了哦。」

陈星皓点点头,「好,明天见,掰掰。」

因为已经走过站牌了,我转身往回走,没有回头。

隔天是周四,我依照时间到了实验教室,准备第二次帮陈星皓复习课业。

因为明天要ch0u背第六课课文,我不像上次带的是数学讲义,而是带上国文课本和译文本。

这次的他不用老师押送,甚至准时过来。

此时教室里就我们俩,因为昨天放学的事,我感到一阵尴尬。

我定了定神,跟他大概讲解课文内容、意思,让他先自己背诵一下。

我也看着课文背起来,等我背得差不多之後,抬头去看对面坐着的那人时,却发现他不知何时趴到桌上睡着了。

我有些无奈,并不想管他,但我想到老师今天也许会过来ch0u查,只好轻声喊他:「喂,陈星皓,陈星皓。」

他一动不动,看起来是睡得很熟。

我伸出食指,隔着他的短袖袖管布料,戳了戳他的手臂。

指下的触感是结实的肌r0u,我有些呆愣,戳了两下便停下来。

此时陈星皓突然动了动,我吓得收回手,迅速捧起课本遮住脸,佯装在背书,视线却没有对焦在任何一个黑se字t上。

我听见椅脚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他应该是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没有说话。

我也就着这个姿势,重新再背一遍课文。

过了一会儿,我悄悄把课本往下移了移,打算t0ukui一下陈星皓有没有异样,猜想他应该没发现我刚刚有戳他吧?

哪知我只是露出眼睛,他立即察觉到我的动作,撑着下巴,从课文里掀眸朝我望了过来,目光与我在半空中相撞。

我猛地缩回课本後,乾笑一声,「我、我是想问你背完没有……」

「哦,还没有。」他非常坦然的道,语气慵懒。

「嗯,那、那你继续背吧。」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放下课本摊在桌上,眼睛再也不敢乱瞄。

半晌,他忽然开口:「上次跟你借的笔还没还你。」

「喏,给你。」

我接过笔,一看却不是我的,「这个不是……」

「哦,对,抱歉,你的笔我後来不小心弄坏了,所以买了枝新的还你。」

我知道这枝原子笔的牌子,要价b我那枝多了两倍不止,惊得把笔推回去给他,「这不行,你留着自己用吧,你不用还我笔没关系,我还有其他枝。」

他把笔又扔回来我这边,「你拿着吧,我弄坏你的笔,心里正愧疚着呢,你不收,我就当你不原谅我弄坏你的笔。」

「真的没关系!那笔没多少钱,我没生气,你不用愧疚!」我急忙道,「你还是把笔拿回去自己用吧。」

谁知陈星皓目不转晴地注视着我的脸一阵子之後,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仰天大笑,笑得东倒西歪。

「我这笔也没多少钱,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也用不到,就要拿去丢掉了哦。」

最後我能收下他这枝笔。

时间过得很快,快下课前,丁诗琦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是来突击检查的。

「很好哦,继续保持。」她拍了拍陈星皓的肩,「思晴,如果他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说,我给你做主。」

我急忙摇摇头,有些紧张,「不、不会,他没欺负我,他很认真在学。」

「老师,这课文一定要背这麽长一段吗?能不能减少一点啊?」他cha话进来,「这麽无聊的课文,背不起来,我都背到快睡着了。」

丁诗琦板起脸,「好好背,明天国文课上每个人都要ch0u背,找我或是找小老师思晴。」

「思晴,他如果找你背,不能给他放水,必须盯着他一字不漏、顺畅地背出来才让他过,知道吗?」

「好的。」我点点头,实际上不用说陈星皓了,以往班上其他同学找我背诵,他们没背好我也不敢说什麽,一律都让他们通过。

铃声响起,丁诗琦要去准备下一堂课就先走了,我们俩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王思晴,你大学有想好要读哪里了吗?」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差点咬到舌头,「没、没有。」

「我也没有。」陈星皓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只是不知道我到底要不要读大学,我甚至连我未来要g嘛都不知道。」

我没有接话,因为我给不出他任何建议。

「不过嘛……人生就是这样,过去和未来都是人的幻想,前者是一片凋零的落叶,後者是一本没有写出的书。」

「就不计代价追求快乐吧!我并不期待人生可以过得很顺利,但我希望碰到人生难关时,自己可以是它的对手。」

「你说呢?」他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微微弯腰与我对视,并眨了眨眼,「我们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少年的眼眸幽深晦暗,像一片汪洋大海,流动着潋灩光泽,我有些怔忪,几乎要陷溺其中。

我在心里正琢磨着他的话,一时怔愣地望着他,忘记移开目光,直到他忽然大笑起来,我才反应过来,生y地撇开视线。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把东西都拿上之後,「下午第一节要上课了,快走吧。」

陈星皓的笑声这才停了下来,他含笑着说:「知道了,走吧、走吧。」

回去路上,他又邀请我放学去打篮球,但我今天确实有打工,我再次用「放学有事」回绝了他。

「真的有事?」他挑起眉毛,「行吧,那明天?」

「明天也不行……」我嗫嚅道。

「假日呢?」

「假、假日更不行……」

见他一脸怀疑,我急忙解释:「我、我有打工,所以经常放学或是假日都没有空。」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後表示理解,「啊,那真的没办法了。」

说话间已经回到教室,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陈星皓听着老师催眠似的讲课,撑没几分钟,就趴到桌上睡过去了。

我将课本上的重点涂起来,hse的萤光笔在眼前忽然放大,笼罩住我的视线,它与纸上黑se的印刷字t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个漩涡,将我卷进里头。

我总是身处人群也感受不到与他人之间的连结,或者得到别人的关怀,没有任何人会愿意拉我一把。

我身陷囹圄,亲手为自己安上了枷锁,以为可以因此获得安全感,却像把自己关进牢笼,永远禁锢在无边夜se里。

我希望杀害自己,却不希望自己真的si去。

浩瀚无垠的宇宙中,我是一颗如此渺小的尘埃,风一吹便随风飘散,在人间游荡,没有归宿。

现在有人对我说——

过去和未来都是人的幻想。

就不计代价追求快乐吧。

不期待人生可以过得很顺利,但碰到人生难关时,自己可以是它的对手。

一起抵抗这个以愚蠢和暴力将我们包围的世界吧。

高一上学期有几周的t育课是游泳,那时我的手臂尚未开始出现伤口,所以我依然会下水去游,即使我只会拿浮板游泳。

我游到泳池最深处,到对岸时,我将浮板扔上岸,打算抓着墙壁撑起身。

结果我并没有抓到墙壁,指尖离泳池边缘还有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

刹那间,我的手因为失去支撑物,整个人沉了下去,眼前一片蓝,充满刺鼻漂白水味的池水灌进我的鼻腔、口腔,耳边是我挣扎吐着气的「啵啵」声。

没有东西扶着,即使只差二十公分,我也无法往前游向岸边,甚至自行浮出水面。

慌张在顷刻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却令我的意识更加清醒,清醒地意识到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正要将我吞没。

深水区的泳池底部置放了一个垫板,让身高较矮的人可以在游到深水区後站在上面休息。

挣扎间,我从水里看见班上一个nv同学站在垫板上,水里的光线映s角度偏离,我不确定她的位置我能不能抓到她的手,但我尝试伸手过去抓她的胳膊,惊喜地发现碰到了,接着借力浮出水面,我终於抓到泳池边缘。

她一脸惊吓,我对她非常抱歉,可我没空道歉,溺水时我不记得自己呛进了多少水,此时喉咙彷佛被千万根针扎过,灼烧地疼。

我剧烈咳嗽着,她明白过来我是溺水了,却是冷声质问我:「你g嘛拉我?!你是想把我也一起拉下水吗?」

溺水者会因为求生意志而直接把一同在水中的人或救生者也拖进水里,标准的溺水者挣扎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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