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思琳番外(2/2)
有歌之年温思琳番外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破的公寓。
公寓的电梯门就是那种电影里能看到的老式铁闸,需要人手动关上。
电梯启动的时候,会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让人怀疑是不是下一秒它就要罢工。
徐静的家是一个200ft不到的studio,炉灶旁边就是他的床垫,连摆下一个床头柜的空间都没有。
他进去之后,朝愣在门口的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进去。
他把椅子上堆满的衣物扔到床上,然后拉开被子盖住了那堆衣物,就招呼着到椅子上坐下。
我并没有被这景象吓到,反而是欣喜自己能够发现徐静普通人的一面。这样,我和徐静的差距就不会那么大了。
即使我和他之间是十万八千里的差距,但这差距稍微缩小一点,也能往我兴奋个半天。
没关系,徐静不会打扫卫生,那以后我可以帮他,就算我不行,不是还有阿姨吗?
他解锁好电脑屏幕,让我坐着玩电脑,自己则是跑去厨房打开冰箱看里面的东西。
我偷偷瞥了一眼他的冰箱,里面只有一个西红柿,几颗鸡蛋和一堆放在冷冻格的麦当劳。
徐静一只手扶着冰箱门愣了一会,似乎是在后悔带我回家的决定。
然后,才拿着两个鸡蛋走到了厨灶前。
他给我做了一碗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炒饭。
即便是到了后来,徐静请我吃过很多很好的餐厅,我也再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色。
后来,我终于和徐静解除婚约的那个晚上,我一个人飞去了香港,请那个号称厨神的人为我做了一份蛋炒饭。
我一边哭,一边吃着炒饭,竟然觉得这炒饭咸得可以,一点都没有徐静当年做得那么好吃。
那天,徐静大概是实在不好意思,又点了外卖。
外卖送来的时候,他正忙着炒饭,就让我接了电话,可那时候的我英语还是没有丝毫的进步,那个司机又从来没来过这附近,说了一大长串的问题,我嗯嗯呀呀地根本没听懂他说了什么。
大概是我俩鸡同鸭讲了太久,徐静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他关了火,走到我的身旁,拿过手机,同电话那边讲了两叁句就穿上外套准备出门拿外卖。
等他回来之后,我就一阵心虚地把头埋在蛋炒饭里,使劲地吃,生怕他会问我。
我实在吃不动了,抬起头来,正好碰到了徐静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犹豫,可最终开始开了口:“要不我以后每个星期陪你练1个小时口语,你不用紧张,就随便聊聊天,你想聊什么都可以。”
从此,我的英语突飞猛进。我本身就在英语环境里,再加上我连睡梦中都在背着单词,想不进步也很难。
我的成绩越来越好,甚至到了最后申请大学的时候,我甚至能勉强够到蹭到徐静学校的录取线。
在父亲捐了一个实验室之后,我如愿进入了徐静的院系。
我终于离他又近了一些。
毕业后,徐静找到了一份令人惊羡的咨询工作,而且是直接进入了ipo组,这就算是在我们学校这个牛人遍地的地方,也是十分难得的。
但我不是很开心,因为徐静忙到没时间跟我做一周一次的口语练习了。
徐静的工作越来越忙,我的学业越来越忙,我们相处的机会也随之越来越少。
但我心中笃定,他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个我离他越来越近,总有一天,我能走到他的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那段时间,我也会时常找机会和他交流一些研究上的思路,即使他很忙,有时候隔了两叁天才能回复哦我的邮件,但他的回复总是能给我很多的启发。
到后来,他被叫回国内,他离开前,请我吃了一顿饭。
席上,他有点喝多了,他举着酒杯对我说:“我回去,想改变一些什么。让别人知道中国的医药公司不是从前那个只会靠带金销售卖淀粉丸子的草台班子了。”
那一刻,我从未如此庆幸我选了生物制药的专业,能听懂他的抱负与雄心。
过去的中国医药企业,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成本都用在了营销里,具体疗效却是不明的。我和徐静都明白,我们父辈的公司不仅是如此,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晚饭的最后,我俩坐着出租车,他即使是醉的不行了,还是坚持把我送到家楼下。
我下了车后,转身跟他挥了挥手,说了声:“我会和你一起努力去改变。“
可他似乎是喝得太醉了,我一下车,他便躺到在了后排座椅上。
我想他大概是没有听到吧,但那时候的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很多的时间,下次,下次我一定会在他清醒的时候,认真地说给他听。
毕业后,我顺利地进入了业内最大的公司做研发。
徐静在一次论坛之中发现了我们正在研发的疫苗,并和公司取得了联系。
那年过年,我没有回家。因为徐静要来到我的城市了。
那段时间,他和公司高层开了很多的会,直到最后一天才有时间和我吃一餐饭。
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他似乎变得更快乐了,会讲一些从前从来不会讲的笑话,我以为那只是因为他的目标就快要实现了。
我想,再等等,等到庆功宴上,我就可以把我这么多年的喜欢和追逐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不再是一味依附着他的藤蔓,而是能够站在他的身旁,与他一共向上的枝干。
但当他第二次来芝加哥的时候,我就发现,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眼睛随着那个叫宋歌的女孩打转。
和我跳舞的时候,他甚至一个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脚面。
一向最注重礼仪的他,看到那个女孩跑出酒店,便连道歉的话都顾不上说,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舞池里。
那时候,我才突然发现,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原来都是徒劳的。我以为只要我成为了一颗能和他一同努力的大树,他就会爱上我。
可是啊,爱是不讲道理的,他不会因为谁更强而爱上谁。
我努力之前,竟忘记了问他,他喜欢什么。或许那时候的他也答不上来吧,我以为我能够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守到他有空余的气力和时间去思考爱情的时候,我们就能获得圆满。
可没想到爱情从来不是你准备好了才会到来的事物,它是突如其来的奇迹。
但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正当我打算放弃这边的一切,回国去的时候,父亲发现了我的低落。
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告诉我,所有我想要的,他都会帮我实现。
起初我还不明白,我想徐静怎么可能会妥协呢?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公司正面临着反垄断调查,再加上与我们公司合作的疫苗久久无法通过入市审批,资金链即将断裂。
而父亲正是这局最关键的一环。
徐静终于还是妥协了,我们俩订婚了。
可我怕他像小时候的那群女生一样恨我,我故意拿了一张假的心理报告跟他说,我有重度抑郁症,我是蕾丝边,只是不敢向父亲坦白,我求他给我叁年的时间,假扮我叁年的未婚夫。
他答应了,而且没有跟任何人说,就算是对那个离他而去的女孩子也没有说。
我想,叁年时间,叁年时间足够他爱上我了吧。
那叁年,他时常来芝加哥看我。可每次来芝加哥,他也只不过是和我吃一顿晚餐。席间,他不停地喝酒,喝到我都害怕的地步。他对我一点好奇都没有,就连我的同性伴侣到底是谁都懒得开口问。
其实,只要他稍微一问,我的谎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可他连这点目光都懒得停留在我的身上。
后来我同他的助理聊天才发现,他每次来芝加哥都呆了不止一天。
有次,我偷偷跟着他,终于知道那些多余的时间里,他去了哪里。
他会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呆在那个女孩学院门口的咖啡店里,点上一份汉堡一杯咖啡,看着她从校车上蹦下来,急急忙忙地跑到学院里。
咖啡店里的壁炉烧得很旺,不少人都脱掉厚厚的外套,只穿一层短袖。可我在看到那个女孩的一瞬间,整个身体就好像掉进了冰冷的密歇根湖。
所以,看到她,他就连酒精都不需要了吗?只要离快乐的源泉稍微近那么一点,就不需要麻痹在痛苦中沉沦的自己吗?
那是我第一次想到要放弃。哪怕他恨我,像当年的那群小女孩一样鄙视我,我也不愿意再看他这样痛苦。
正当我准备走上前去,和徐静说清楚所有的事情的时候,那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下了台阶,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霎时间,芝加哥的天空仿佛放晴了,我想跪下来感谢上苍,也许是我的等待终于有了意义吧。
我偷偷溜出了咖啡店,从那天起,我坚定地相信,只有我才是那个最终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实现变革的人。
可老天爷他又给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听到徐静住院的消息之后,急忙请了年假赶回国。
在病房外,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
她正站在徐静的病床前落泪。她哭了一阵之后,想伸手去触碰徐静漏在外面的手,却又在快要碰到的一霎那缩了回去。
徐静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他双手捂住腹部,眉心紧锁,就好像是腹痛难耐般地将身体像虾子一般缩了起来。
正当我想要冲进病房里的时候,那个女孩顾不上其他,扑到了床前,俯下身环住徐静的身体,她用手不断抚摸着他的背部,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我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其他,我竟然在徐静脸上看到了微笑。
认识徐静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他示弱。即使是被父亲关在家里,面对母亲的苦苦哀求,他没有示弱过;即使是被父亲摆上台,做制衡的棋子,被公司各个派系牵制时,他没有示弱过。
而这样高自尊从不低头的他,却在这个女孩的面前,因为担心女孩要走,而露出甚至假装脆弱的模样。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我输了,我彻彻底底的输了。就算那个女孩有了其他人,我也填不满徐静心中的空隙。
有句歌是这么唱的,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可是,明明是我先遇到的徐静,明明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是我,可我怎么就成了徐静生命中可有可无的那一部分了呢?
我认命了。
我决定跟女孩说出所有,如果我和徐静一起幸福生活的话,那么我希望起码我们之间起码有一个人能够幸福,我愿意把这个名额让给他。
就当是还他那个带我找蛐蛐的下午吧。
这么多年,那抹夕阳还在我生命中遥遥地照耀着。可尽管我再喜欢,再努力,却也始终触碰不到它。
我也是时候承认,夕阳是会西下的,天是会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