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 第161(2/2)
眠春山眠春山 第161
姜青禾只觉得,她该好好学藏语的,她保证从这个冬天开始好好学,哪怕藏语比蒙语要难学两倍。
现在她只能靠着霍尔查翻译,海桑虽然年轻,不足二十岁,但是织氆氇的手艺很不错。
以前每年冬天,住在冬帐篷里时,阿拉玛会教她织氆氇,虽然只是没有染色的,这织好的氆氇在来年能裹住腰腹,挡住寒冷。
海桑告诉姜青禾,阿拉玛在藏区还没有逃到平西草原时,曾经领着氆氇差,给领主织氆氇的。
“额们会拿它来做曲巴、帮垫、鞋帽”海桑拉着老式木棱机,上羊毛线时跟姜青禾说。
姜青禾有过学藏语的基础,能听懂曲巴和帮垫的意思,曲巴是藏袍,帮垫是围裙。
但是关于氆氇的种类,她就听的云里雾里,要霍尔查一个词一个词告诉她。
氆氇这种藏毛呢,并不是统称叫氆氇,而是根据羊毛取用的不同,分成五个类别。
“最好的是协玛氆氇,”海桑比划着,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咽喉处,又伸手指指自己的后背,“从羊这两处取的毛,织出来的氆氇是最好的,额没有见过,但是阿拉玛能摸得出来。”
还有的是提玛布珠氆氇,这种是完全采取背部较为纤长的毛发,再是卡夏氆氇、果日氆氇,以及现在姜青禾学织的,用着最差粗毛的青孜氆氇。
这些织出来的氆氇用途并不相同,像是最差的青孜氆氇,只能作为地上的毛毯或是门帘里头的内衬。要想卖给镇上藏民的话,最差也得是果日氆氇,这种氆氇还只作为下地劳作时穿的,一般穿的藏袍是提玛布珠氆氇做的。
如果不懂,胡乱售卖,人家会以为卖东西的人看不起他。
姜青禾赶紧记下,她脑子充斥着蒙藏两语交换的声音,手指不停地在写。
自从她买下了铺子后,不是就不管了,而是慎重思考后,卖喜事用品的不换,按照原来的布局。
但是另一边的歇店,专门卖蒙藏两族的东西,实在一点不正规,属于蒙族看了不会进,藏族还要犹豫的。
她其实关于两族民俗以及用品了解实在太少了,就像不知道氆氇分成那么多类,她也分不清蒙古萨满的剪纸含义。
她还不太明白酥油的好坏,牦牛的酥油和羊酥油是不同的,而且牦牛夏秋两季产的,又跟冬季时的颜色不一样。如果别人将差酥油混在好酥油里卖给她,她根本不会知道。
姜青禾更不太分得清,蒙藏两族奶制品的区别,光是藏族的干酪,就有甜酪干、酸酪干、白酪干和青酪干等等,实在叫人眼花。
当然她大可以马马虎虎,别人给她送东西来,她觉得好就可以收,压根不需要了解那么多。
可是她要真的做好一个歇家,那这些都是必要的知识储备,可以让她拿到东西,就明白收不收,哪些卖得好收哪些,让牧民们知道往哪里去努力。
她愚钝的话,牧民们的生活只会在原地打转,她刻苦钻营,做好自己该做的,在不管什么样的境遇下,她至少能够给牧民指出明朗的方向。
她不要躲在避风的港湾,她应该成为顶梁柱。
所以姜青禾什么都想学,学得多总没有坏处。
她跟海桑学织氆氇的技法,织氆氇比织棉布要繁琐,木棱机要比织布机要大,踏的脚蹬子也多,梭子也长,还要分顾经纬线。按照藏族最简单的花样来,都得费不少时间来织,几乎是屁股和腿都粘在了位置上。
海桑也不会太难的织法,她踩动踏板时说:“得找阿拉玛,她会织很多的布。”
姜青禾并不需要学会那么多的花样子,她只要学会如何织,其他交给适合它的人。
比如她用五天学会织简单的氆氇后,她送海桑回去前,拿了染好色的羊毛过来,“教给你的阿拉玛织吧,等她织出氆氇来,送到我这来,我会给她一条两块砖茶的,如果织的更好,就有更多的砖茶。”
“我这里有很多的羊毛你可以带回去,织成卡垫,或者织成氆氇后,做帮典(围布)和曲巴(藏袍),当然如果你们能做成藏靴和帽子更好。”
“如果你们有其他的东西,也可以送到我这里来。”
海桑惊喜中又不解,“除了皮子和羊毛,还有氆氇外,额们穷的连帐篷都要没有了。”
她压根不知道,什么东西算是能卖的。
姜青禾指指她腰间挂的木质小盒,透出里头的佛像,“这种就能卖。”
“你说嘎乌(佛龛)能卖?”海桑很震惊,她抚摸着自己挂在腰间的嘎乌,这种便携式的佛龛,被他们视为护身符。
姜青禾点头,“你那木碗也能卖呀。”
藏族的木碗制作很特别,线条流畅,宽口圆边,不知道用的什么染料,染成了黄褐色且保留木纹。
海桑说它摔到地上摔不破,不管多烫的东西倒进去,也不会烫手,冬天捧着也不觉得冻手。
“这也能卖?”海桑拍着自己的胸脯,她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那她部落好些人都会做木碗和雕嘎乌,因为大伙在此之前并不是正经的牧民,而是从领主手下逃出来的。
他们这些人在领主那属于才约,叫做终生奴仆,领主并不把他们当人看,而是称呼他们为“会说话的牲口”,动辄打骂。
所以在一次动乱中,他们就拉着牛羊逃跑了,通过最高的雪山,一路向西,才来到了这里。
而他们当中,有五六人之前在领主那做木匠差,磨木碗、雕嘎乌以及各种藏族用品。
当海桑带着羊毛和粮食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大伙时,那些或许没有向宁布那样对歇家憧憬的藏民,这时也生出了莫大的敬意。
在迷茫只知温饱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们,该往哪里去走,才能换来粮食、砖茶和盐以及所需用品。
在这个漫长的冬日里,不用只缩在地窝子里,除了吃饱就无所事事,他们有了更大的奔头。
有的捻线,有的围着一台木棱机学着怎么织布,要求会的木匠再做几台,有的去砍桦木,有的则磨起了木碗,雕起了嘎乌,有事没事就学念蒙语,他们觉得这样以后更好地和歇家说话。
而这边姜青禾则铆足了劲要学藏语,夜里坐在摇椅上时,她给自己制定了这个冬天要学的东西。
首先就是学藏语,她跟阿拉格巴日长老学,再等巴图尔回来,还得学怎么辨别羊的好坏,养羊的知识,以及风干肉、奶渣、酥油的好坏辨别。
除此之外,她还要继续跟毛姨学认皮子,现在不止是羊皮,还有牛皮、猪皮,以及野牲皮,甚至包括铲皮子的手艺。